兰台不开车

彩云易散,相思难熬。

 

【执离】离の旅(六 · 完)

HE完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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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 BGM:爱情像花 ===


再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。

听了莫澜的劝告,从开始打算这一趟天权之行的时候起,不是就已经料到这所有的可能了吗?

却为何到了如今这一刻,依旧要徒力阻拦呢?

慕容黎脑海纷乱,无意识地轻轻抬眼,描摹对面人的容颜。

他看见执明的嘴唇一张一合,说的却是旧时的誓言。

“阿离,别怕。”



别怕。

慕容黎瞬间醒悟。

原来,自己一直都在害怕。



彼时他设计失踪,赌着自己在天权遖宿二位国主心中的地位,将滔天战火直接烧至了天璇。他千算万算,自以为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,必能无往不胜,一雪亡国之仇。

却唯独算漏了两颗心。

他低估了执明对自己的心。原本闲散逍遥的世外君王,为了他,竟然不惜以身犯险,一脚踏进这战火纷飞的乱世之中,从此浮浮沉沉,再难抽身。

他也低估了自己对执明的情。

那一晚在幕帘后,他看着执明睹物思人,黯然神伤的模样,差一点便冲了出去,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。什么大计,什么筹谋,在那一瞬,他竟然统统抛到了脑后。

他本不想将他拉入这战乱尘世,他原想他一生平安顺遂,守成安然。



只可惜一步错,步步错。

人算不如天算,世事最是炎凉。蓦然回首时,他与执明之间,竟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山穷水尽,再难挽回。

但也不是毫无征兆。

慕容黎颇带些自嘲地想。

从太傅血溅城下的那一刻起,也可能是从自己把执明归国的路线送于遖宿的一刻起,亦或者更早,从当年莫澜府上,那如昙现却刻骨的惊鸿一眼起。

他竟然都没意识到,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害怕。



他是一缕缥缈的孤魂,背着沉重的枷锁在黑夜里行了太久太久,久到那些淋漓的伤口痛到麻木,久到他对人世的欢愉漠然无睹。

他用那皮囊迷惑众生,看着众人趋之若鹜为他沉沦,却没有一人能真正把他的魂魄拉出那血海深渊。

直到他遇见那时的执明。

那人捧着一颗纯粹温柔的真心,跋刀山涉火海地闯到他身边来,都顾不得自己痛不痛苦不苦,只是道一句,阿离,别怕。

他说,只要阿离喜欢,我就高兴。

他说,只要本王有的东西,阿离要什么都可以。

他说,哪怕阿离是个细作,本王也会替你保密的。

他说,阿离定不会加害于本王。

他说,不管你在哪里,本王都会把你救回来。

那时的执明太好了,他珍而重之地将慕容离呵护在手心,眉眼中满盈着热烈的爱意与坚定的信任。

而那时的慕容离呢?

为了不叫亲友枉死,隐姓埋名,淡漠游离于这人世,只为一朝伺机而动,报仇雪恨。

他从不给执明一点回应。

从前他以为自己是不能,如今再回头看去,自己竟是不敢回应。

他知道自己与执明终将是不同道路上的人,他也知道,得到后再失去要远远痛于从未经历。

他其实在害怕,从很早很早的时候起,他就在害怕失去执明。

那他宁愿让自己从不曾拥有。

所以他才毅然决然离开执明,离开天权去往遖宿,不是因着谋划至此,而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,当时的慕容离,是害怕自己深陷于名为执明的梦中。



他从遇见执明的那一刻起,就被这种害怕牢牢缠绕而不自知,直到今天,执明握着自己的手,再一次告诉他,阿离,别怕。

他说,无论如何,有我。



于是今夜,当他再一次握住执明那双不似往常温暖、甚至还有些发抖的双手时,却莫名释然了许多。

他会一直在这里。

那就再没什么好怕的了。

慕容黎松开了手。



这便是一个无言的默许了。

面具被执明轻而有力地揭下。

夜风悄无声息地吹开窗棂,如水月光乘着风一层层地漫上来,直至吻上那道狰狞的疤痕。

从左眼角向下,一条二寸长的红痕,斜飞着蜿蜒过那张原是倾国绝色的脸。

“一箭取眉间,一箭射心口,一箭指丹田。”慕容黎神情很是淡然,竟仿佛一副事不关己的从容,说话的声音也是淡淡地,似乎要淹没在银色的月海里,“我当时受了伤,拼尽力气,也没能都避开……”

慕容黎的话没能说完,就被执明紧紧拥进了心口。他的力气那样大,几乎可以听见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。

“阿离,我……”

哪怕已在几千个日夜的梦里梦外,练习过无数遍,执明依旧哽咽到无法自抑。

“王上,”慕容黎脸被埋在执明胸膛里,连说话声都显得发闷,“不疼了。”

几点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滴落下来,慕容黎先是一怔,还未等他反应过来,一个滚烫又潮湿的吻就落在了自己眉心。

眉间,眼眸,脸侧,那湿热的吻虔诚地吻过伤痕蔓延的每一处,像是要用这份沉默的温柔驱散那些经年的苦痛似的,最后一刻,终是停留在慕容黎微张的嘴角边。

滚烫的眼泪划至腮边,紫色额发黏糊糊垂在一侧。形容憔悴的执明将自己的额头抵上慕容黎的,颤抖着嘴唇,小声抽泣着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

慕容黎极低地叹了一口气,勉强腾出一只手来,理了理执明鬓边的紫发。

然后用一个轻如云絮的吻回答了他。



执明当年从瑶光撤兵回天权的时候,曾将自己贴身的一十二名精英暗卫悄悄安排至慕容黎身边。

监视之名也好,保护之意也罢。

慕容黎就知道,执明就算再怒、再恨、再痛,也断不会想要了自己的性命。

至于后来的种种变故与生死离分,连九窍玲珑的他自己都难以掌控全局,又何况执明?

且不说当年的他,只想着以命偿债,根本没想过重伤摔下山崖的自己,还能有再睁开眼睛看看这世上的一天。

方夜萧夜一左一右红着眼睛跪在他床边,简单汇报完瑶光近况,又支支吾吾地你一言他一语,将天权国主差点把自己烧死在向煦台的密报一五一十说了。

慕容黎伤势沉重刚刚转醒,强打精神听了一会儿,便又觉得身上疲累,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。

但睡梦之中,总觉得他们说的某些场景似曾相识。

一室冲天的火焰蒸腾,执明却仿佛丝毫不怕似的,朝着身处火势最旺处的自己大步走来,一边伸过手来一边说着什么。

他说的什么来着?

“阿离,你回来了?”



回来了。

慕容黎昏昏沉沉地张嘴回答他,又悄无声息陷入下一个带有执明的梦境。



三个月后,他才能勉强起身下床走动。

山林深处的幽居,总是僻静得很。屋子里的铜镜全都被悄悄换走了,贴身照料的人也都是忠心死士,绝不多嘴。

慕容黎摸着自己侧脸上那一道狰狞蜿蜒的疤痕,一面觉得方夜萧然他们小题大做,一面却又陷入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。

回首想想自己这算不上长的前半生,却已经历了常人几辈子都难见的风雨飘摇。

他承了阿煦一条命,从此身不由己,只能在那条血迹斑斑的坎坷复仇路上闷头向前。

他欠了执明一世情,于是只能听之任之,卸下这尚未挑稳的国主重担,坦荡荡迎上一场必然的血雨腥风。

慕容黎,慕容离,慕容黎。

这二十几年,他仿若生了又死,死了又生。

该恨谁?又该怪谁?

慕容黎不知道。

生生死死走过了无数遭的他,此刻望着窗外丝丝缕缕荡下来的阳光,撑着眉头想。

这里,大概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
向死而生。

未必不是好事。



“我去了云蔚泽,”慕容黎亲亲执明的唇角,像是一个安抚。

“曾经答应过阿煦要一起去,想着总是不能辜负诺言的,就一个人去了。”

执明擦干了眼泪,却只是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,也不说别的,就那么伸手摸着慕容黎脸侧的伤疤,愣怔地出神。

“完成了对他的,还剩下一个人的。”

慕容黎伸手,摸摸执明的脸,“不好奇是谁吗?”

“啊,”执明呆呆地应一句,“不是我吗?”

慕容黎扑哧笑出声:“才不是你。”

执明从没有见他这样真心实意地笑过,眼角唇角都温柔地舒展开,那条狰狞的伤痕似乎淡了许多,依旧倾国倾城,映得月光都失色几分。

他小心翼翼搂住慕容黎,跟着傻笑了一会儿,才在他耳边悄悄问:“真的不是我?”

慕容黎叫这耳畔热气熏得脸色微红,不过仗着月色,倒也不怕,只偏一偏头,答非所问道:“莫澜都和我说了。”

“说你一把火,差点把自己烧得和我一起去了,又半夜跳下河去捞盘子,差点冻得和我一起去了。”

执明一张老脸腾地烧起来,絮絮叨叨。

“既然回来天权,为什么先去找他?他嘴里什么都说,没个看门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

“那叫,近乡情怯。”

慕容黎顿了一会儿,才轻轻地道。

“总得先找个熟人,我再……”

他抿了抿嘴,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。

执明搂着他的手微微一顿。良久,才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来。

“羽琼花……都毁了。”

“如今,天权也没有羽琼花了。”



慕容黎听出他喉中的哭音,终是抬手,轻抚上他的后背。

“我留在这儿,是因为王上待我好。”

他一字一句,竟是也将当年的誓言,又说了一遍。

“我说过,看到什么有趣好玩的东西,就给王上带回来。”

慕容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布袋,在执明眼前晃了晃,又一次笑得眉眼弯弯。

“喏。”

“羽琼花种。”

“这次,我们一起种。”



当然,还有一个秘密,慕容黎谁也没有告诉。

他的怀里,除了花种,还藏着一只小小的手机。

那里面,住着一只名叫执明的小青蛙。



从此,霜雪共白头。


=== 完 ===


一个小彩蛋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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